不巧的是，正巧此时上的是一道汤，一撞之下整个翻倒，白瓷碗碎了一地，汤汁溅湿了李檀的整个袖子。

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会打机锋，办事是越来越妥帖了。

李檀只当不闻，看着流水般的菜肴一道道被端进来，专心美食。

可这是李檀，是曾经把庆元殿变成自己半个居室的李檀。

“母后慈爱，正好，朕本日事务已尽，陪母后一同用餐吧。”皇帝扶她落座后，便回到桌前，收拾掩卷，让人将那些文书全部都抬了出去。

，日头仍然太短。

“是那些烦人的玩意儿又去母后那里多嘴了吧，朕无事，尚且应付得来，反倒是母后最近精神似乎有些欠佳，可是有何处不虞。”

“母后怎么过来了？”

皇帝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了，殿外的瓦楞上凝住的冰锥都还没化呢，畅春园里哪来的春光。

皇帝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，正打算开口，李檀抢了先，“皇帝不必生气，是哀家碰到了她，刚过完年，也不宜见血，罚些月例算了，瞧她这可怜见的，哀家看了都心疼。”

月宴便招呼着众人准备，打算让李檀先梳洗换衣，再摆驾回去。

李檀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皇帝为她找好了台阶和借口。

“听闻皇帝这几日专心国事，都未曾好好休息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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衣袖脏成这样，也没法继续用餐，坤灵宫虽然不远，但入了夜，走过去还是难免怕受风。

太后身体有恙，于畅春园休养，至于休息到几时，乍暖还寒，最难将息，便是真小病成大病，要在园子里休养个几年，也是底下人伺候得不好。

皇帝都特意将自己的庭园让给太后将养，自然不会是他孝心不足。

“皇帝多虑了，国事重要，哀家哪里有什么不虞，不过是年纪大了，有些春困罢了。”

负责上汤的奴婢当时就吓得不顾满地的瓷片，跪在地上不敢求饶，只是瑟瑟发抖。

“是啊，最近春光日盛，母后不如去畅春园好好游玩一番，便是睡到日上三竿，朕也会叮嘱他们好好伺候的。”

李檀看着那孩子白嫩嫩的手臂比柴火棍粗不了多少，额上的绒发尚没有褪去，支棱在额头上显得稚嫩可爱，一双杏眼里满是绝望，还强忍着泪水不敢哭出来。

李檀有些想笑，为这长惠幼敬的和谐一幕。

她这些年在皇帝面前放肆惯了，想什么就露在脸上，倒真的笑了出来，笑得向后仰倒而去。

在庆元殿梳洗，难免有些出格，换了旁人，便是被淋了个透湿，也只能囫囵个儿回去受着。

想到小皇帝这三个字，她不仅又有些想笑，如今那个位子上的人，哪里还是当初牵着她的衣角，执意要叫她“姐姐”的孩子，如今的他，连李檀也有些看不懂了。

春光日盛？

“母后哪里称得上年纪，不过是此前操劳过多，耗了些心神，如今，母后尽可以好好休息了。”

就在她有些出神的时候，皇帝已经步下台阶去迎她，李檀也打起精神，不再沉迷于对过去那个孩子的怀想中，专心去应付如今这个爪牙锋利的陛下。

皇帝知道她于这些小事上最是有些多余的心软，也不欲逆她的意，只说了声“自己下去领罚”，也听不出是不是生气。

“好好休息？”

“多日未见，哀家来看看陛下。”

不过她不由暗自庆幸殿中尚未燃起烛火，而那斜斜刺入的昏暗日光半掩着高位上皇帝的面容，让她省去猜度小皇帝心思的功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