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精和棉花都是重华很久以前点亮的科技树。黎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涉猎了这么多领域，明明一直在和那些让人眼晕的公式打交道……殿下果然是无所不能的，不像他只学了一点粗浅的商业知识，说是为了服侍殿下而来，其实也时常要靠殿下帮衬。

不过说起来，流丹和易老爷子，也真说不好哪个更让他容易接受一点。

“是先生吩咐？”

——是啊我这样不听话，还会擅离职守，殿下不放心也是对的。

重华虽然没有执掌天职，但作为天庭有数的上神，自有无穷伟力，因此依然是万众景从。所谓“外务”是相对于“内务”来说的：内务是重华本人的饮食起居、后院侍人的管理调教，外务则包括门下弟子的陟罚臧否、名下诸多小世界的治理和物产征纳、与其他神灵的来往沟通，等等等等。孰轻孰重，不言而喻。

迎上君王深沉的视线，易昇手一抖，沾着酒精的棉球落在了皮开肉绽的龙臀上。

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。

黎不知道抗命会有什么下场么？他知道，可他还是一头扎进了这个世界，还是事无巨细地为重华张罗周全，还是十年如一日地，隔着千里江山遥遥守护，未越雷池一步。

——可是我能跟着殿下了，能跟着殿下了！

“他一个人可能还处理不了，你再想看看还有谁得用，届时也一并拔擢起来。”

黎为殿下不再信重自己而黯然，可能够朝夕服侍的前景更令他心醉如熏。

“孤瞧着流丹处理庶务还行，这些日子你再好生教教，等回了天庭把外务交托给他。”

易昇十分懊悔自己动作不够利索，要是能像昨天一样，趁着圣人睡着的时候处理妥当多好？

没有夜半从梦中惊醒，一觉到天明，醒来更是神清气爽。

或许是药里有凝神安魂的成分，或许是终于放下了怀揣十年的恐惧，哪怕已经昏睡了一下午，这一夜他依然睡得极是香甜。

“呃……是。”

不敢再让自己的思绪再发散下去，他清了清嗓子，问道：“朕观吴兴侯体弱嗜睡，你为吴兴侯调养多年，竟是一点都没见效？”

“能干的人是可以任性一点的，”重华笑道，“你想跟着就跟着吧。”

重华揉了揉他的头，没说什么。

黎喝了粥，又用了药，便又沉沉睡去。

流丹是他为殿下选的近侍，易昇是他送到殿下身边的大夫，都是殿下派来看顾他的，也都……不是殿下。

如果……第一个眼看到的不是一张橘子皮般的老脸，就更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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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嘶——”黎倒抽一口凉气。

仿佛被巨大的馅饼砸中也无法尽述黎此刻的心情，甚至连紧随着胡萝卜而来的大棒都没有浇熄他的欢喜。

眼下的场景就比较诡异了。亲政十年、大权在握的皇帝被打烂了龙臀，就像一个寻常权贵人家的淘气郎君一样，不甘不愿地趴在床上让大夫上药。

易昇慌忙把那惹祸的棉球夹起来扔掉，尴尬道：“圣人……醒了啊。”

黎被自己的哀怨心思吓了一跳。才得了殿下几句温言，怎么就生了这般妄想？

“谢殿下，”黎声音都有些哽咽，“谢殿下，阿黎不会让殿下失望了。”

从前不分内外都是黎在执掌的，而此刻听重华的这般说，黎就明白殿下是削了他的权柄，不许他执掌外务了。

他昨天睁开眼看到的是流丹，就以为是流丹给自己上药包扎的，哪知道是这老头子？

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做得比阿黎更好，但就算有，也不会像阿黎那么仔细周到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