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姜迟疑许久，还是唤出了那个名字。

出翁乃树精化灵，在噬魔渊中不知待了多久，自是见惯了风浪，又怎会因这一点妖风就现了原形？

她挥手灭了灯，站在原地愣了片刻。

却未听到答复。

被哀泣之声从梦中吵醒的玉姜，抬手折断了一根白梅枝。梅枝才刚折断，那雾气便逐渐退去。

一阵风吹过，四周冷得厉害。

若非这白梅树还有些许用处，能以灵力相护，勉强为她恢复些元气，玉姜只怕早已一剑将它劈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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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渡化怨念，更像是编织出来骗人的谎言。

若不将此地封印起来，那些诛妖驱邪无数的仙师们，大概入夜也是不敢睡觉的。

此地清冷寂寞，煞气极盛。

指节垂下，漫不经心般轻轻一点，那些雾气乖顺地沉降而下，盘在她膝边，宛然丝滑柔软的绸缎。

高远的云端倒悬而下，落地蒸腾翻滚，转瞬便在迷津渡口铺展开，由着无人撑篙的渡船指引，往漆黑无光的深处蔓延。

老人浑浊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，过了许久才说：“他来了。”

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。

不远处的人影依稀可见。

玉姜翻了个身继续睡，只问：“谁来了？”

铜铃在风中轻晃着，声音清脆不止。

话音才落，却有一道漆黑风影掠过玉姜的衣角。香灰洒落一地，原本站在此地的老人消失不见，成了雪地中的横斜的枯枝。

白梅树不远处还有一个年迈老者，一张符纸在他的指尖点燃，火焰腾空而起，明灭片刻，转瞬成了一把香灰。

“出翁！”

初至此地时，玉姜还以为这个铜铃不会响，后来才知晓，它只有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之时，方会有异。

只是却始终不见人影。

今日的确不太平，悬挂于梅枝上沉寂的铜铃，此时响个不停。

大约是梅枝枕着不大舒坦，玉姜闻声这才缓慢地起身，声音中还带着几分闲慢意味：“仙人？仙人只会嫌弃此地污浊，怎会踏足？”

为了那些缥缈虚名，他又可以假模假样地在此留下白梅，以诉衷情。

人尽皆知但不敢言说的秘境，传闻是不能轮回的亡魂归处。千百年前仙门合力封印了此地，亡魂有进无出，怨念入境即化。虚空之地，了无爱恨。

玉姜唤了一声，却没得到回应，这才醒神，警惕一般起了身。

玉姜曾经真心错付过的师兄。

她挑着一盏灯，顺浓雾飘来方向寻去。越往深处去，周遭越是一片漆黑，伸手不见五指。灯火由灵力护着，勉强未被熄灭。

只有背影，玉姜看不清他的长相。

“我知道是你。”

邪风吹过，灯火忽明。

不知为何，或许是方才那只铜铃作祟，她总觉得这人的身影瞧着眼熟。浓重的黑雾之中，他很像是当年那个将她封印在此地的师兄。

这年复一年地过下去，至少玉姜的怨气能把害她身陷此处的那人撕成两半。

似乎是受了重伤，他极轻地喘息着，抬手运气想要护住经脉，却因在噬魔渊中灵力尽失而无能为力，最后不得已跪倒在地。

她的面容被衣袖遮挡，只能让人瞧清楚露出袖口的一截皓腕，细腻白皙，莹润若玉。

“仙人。”

“沈晏川？”

雾气一直卷到了白梅树下，如有神识一般绕着树下闭眼小憩之人，缓慢浮动。

话说了一半，浓雾散去，天光大亮，周围并无人影。仿佛方才那人，只是玉姜的错觉。

当年，亦是此人，狠心设下圈套引她重登浮月山，在她放松警惕之时，以早已设下的剑阵困住了她，最后关押于噬魔渊之中，名曰代师父清理门户。

不多时，玉姜的眉梢便因这点冷气而结了少许的霜花。才下过了雨，泥土的气息尚未散去，隐约间又混杂了血水的腥气。

铜铃的主人，是那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