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，陛下未出弓之前，臣子出弓不妥。”

“苏相，君君臣臣，君为天子臣为下，岂可乱序。”出声者为内史仲子尧，女帝未登基前的太傅，为人刚直，敢于直言，已是年迈，六旬有余。

她心里清楚，苏云淮这是恨女帝方才让她射鹿。射地之礼本应由丞相去做，所谓丞相辅射并不绝对，历代也有让心腹大臣辅射的。女帝方才这么做，等于在这件事上架空苏云淮。看起来是一项礼仪流程，其实也是在告诉百官，皇帝心向谁。

陆玉身见给事中衔职，多次出入宫廷，按理说宫门尉早就认识她，怎么突然拦下马车？

青林无际，薄雾微拢。仲碧泽西边可以看到长安内房屋错落有致。能靠近仲碧泽建户的基本都是高官贵户，故而大多飞檐斗拱，华丽庄严。

苏云淮面上柔和，只静静看着女帝。

女帝指向林中忽闪而过的麇鹿，“看到那头鹿了吗？能射中否？”谒者给陆玉奉上弓箭。

战车缓慢行进，疾风掠过耳边，女帝似乎没听见苏云淮所言，“时明，射下那头鹿，朕饶你无能之罪。”

光天化日，大庭广众，苏云淮堂堂提出这个要求。

江阴侯府。

陆玉敛容，“是臣无能。”

“一张弓而已。相父想要，朕便赐你。”明明只是与苏云淮不过一臂距离，女帝将弓递于身边谒者。谒者双手呈弓，“苏相接弓。”

该是苏云淮辅射了。

谒者在一旁将弓箭奉上，苏云淮迟迟未动。

陆玉握紧手中弓，伸臂，“此弓亦是陛下赐予，苏相可用这张弓。”

疾风肃然。只偶有鸟鸣，将人群寂静短暂惊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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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云淮眼中含笑，笑意散在风中。

陆玉心头怒意横生。

登高望远。

“苏云淮，你放肆！”永昌王江文看不下去，出言斥责。也只有他敢这样做，他一地王侯，又少参与朝政，不与朝臣有利益牵扯，且立有军功，单凭威望，不必苏云淮差。

天子之物岂敢索取？

时辰到，驺虞扬扬轻乐，女帝持弓，顺利射下一只鸟雀。

……

此言一出，身后诸臣皆是一震。

女帝拍手称快，“好。”

宾射战车高大如山峦，近如楼船，是先祖征战时留下的老物件，如今朝中军队战车皆已改良过，宾射用的这台修补完好后不再上战场。

陆玉出神地望着，直到被女帝唤回神思。

“臣苏云淮谢陛下赐弓。”

她掀开车帘，“怎么停下了？”

除非，有谋反之心。

“时明，这次没能夺得鳌头啊。”

天子与臣下等级分明，臣不可用君之物，自古以来便是严明之制，不可逾越。

只有一处已破败不堪。这样遥遥望着，几乎还是可以望见府中的杂乱萧索。

淮紧随其上，陆玉一众在朝中比较举足轻重的大臣也跟随，站在天子丞相之后。

苏云淮仍只是看着女帝，静若无澜清潭。

苏云淮眼色如墨。

“陛下可否将手中弓箭赐予臣下？”

宾射结束后，陆玉回府路上坐了马车，一身酸痛，趴在马车里的凭肘上打着瞌睡。马车晃晃悠悠从北门而出，车铃忽停，车也跟着停了。

陆玉当即提箭上弓，顷刻间，麇鹿尖鸣着栽倒下没了声息。

一掀帘，对面却是江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