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天色欲沉，隐亮的太阳边沿着墙头一点点往下没，整片天空就彻底靛染成一种净透的邃蓝，月亮招摇着透出点白边，隐隐绰绰发出山栀细香。

终于……ψ(｀?′)ψ

舒芙听闻福儿从此成了自由身，还为自己取了个“姜念福”的名儿，高兴得多饮了两角乌梅浆。

金银珠玉打的辔鞍再好，也只是纵马扬鞭的一辅具耳。

那人长得很高，身形修韧如竹，发束成恣意的马尾，即使看不清脸，也晓得是个十分晴朗的少年。

这时，仿佛有人从远处缓慢行来，舒芙没抬头，只把视线从自己的影子上移到了来人的影子上。

但当日在樊川的别业里，舒芙偶然流露的那点零星恻隐，才真正让她滋养出了无限勇气，让她决意从泥淖脱身，敢于奔赴自己的前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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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像约好那般特意打一副鞍辔是不能了，好在她离府时，在秦幼安的帮助下成功分得了部分家私，用这些钱去西市买一副好鞍辔还是不成问题的。

幸好紧赶忙赶之下，舒芙终于踩着五百多声鼓点进了宣阳坊的地界，这才将将松了口气。

少女说这话时语气微微发颤，晶莹雪净的靥上浮出一片浓重的胭红，眼角亦泛着薄薄绯色，一对瞳仁却乌亮深秀。

可福儿要走，梁之衍着实恼怒：他自问对她不薄，可她竟然如此没良心，学着那些人，也要弃他而去。

“恭贺你得脱泥淖，这一副辔鞍赠你，不是什么十分好的材料打的，还望你不要嫌弃。”

她转了个身，低头认真窥起自己的影子，两旁青壁墙头上排簇的栀子也在薰薰香风中招张摇曳，晃悠悠地吹下一点白瓣，落在了影子上翘摇的蝴蝶簪上。

少女步子放得轻缓，有些信步的意味，月亮从她身前照来，在青砖地上投出一道纤秀身影。

这才是舒芙赠给她的，真正的、最好的鞍辔。

她抬眼窥了窥天，只见亘远处闪烁着釉红的夕光，像一池碎裂的细金，约莫快要到酉时了。

舒芙定定看着两人的身影在地上交迭相融，胸口微微一曳，紧接着便砰砰跳响起来。

福儿去意已决，梁之衍再无办法，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收拾了东西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了。

又听说她离了梁府没多久就被秦幼安礼聘回去教习马术，还说等皇后殿下的第一个学堂办好后，看看能否举荐她去教习更多娘子马术。

“感念郎君多年眷顾福儿，福儿今日离去，必当永记您的恩情，遥祝郎君身体安顺。”

舒芙一时间更是喜不自胜，顿时想起自己从前允诺过要送她一副鞍辔的事，如今正是提上日程的时候了。

舒芙离开秦府时，正遇上小吏执着锣鼓，走街串巷地醒示宵禁。

他将停在了距她几步之外，缓缓蹲身下去，替影子里的那个她拈开了发丝上沾染的栀子花。

月照如银，清清凉凉流泼下来，一整条窄窄的巷道便似困在了凉洇洇的清水里。

竟也下定了决心一般，坚定地往前迈了一步。

舒芙选了个好日子出门，先赴西市挑拣了一副辔鞍，再亲自拜访秦府，将其送到了姜念福手上。

他额角青筋直跳，几要维系不住君子仪态。

啊呀。

她深深吸口气，抱起裙裾就往宣阳坊位置奔去，必须得在六百下闭门鼓敲完之前回到坊中，否则便会以“犯夜”而遭笞打之刑。

从前她在舒府时，库房里的确存了好些玛瑙珠玉，但这次离府为了轻装便行，她只带了最常用的器具，其余一应好物都等价兑成了银钱。

———

姜念福泪光微莹，轻轻摇了摇首：“早在这以前，二姑娘已将这天底下最好的辔鞍赠过我了。”

好在刘氏眼明手快，死死摁着他的手，强压着他莫要冲动行事。

前几人说要走，梁之衍都能咬牙应了。

好深浓的夏夜。